直隶总督张易恒求见。霍清端起身穿衣,瞟见青棠迷蒙睁眼,再错眼看看那细腻的鹅蛋脸睡出的粉嫩嫩好颜色,放缓声音说:“青棠,你的婚事我尽量给你周全力求做到最好,你就娴雅坐等结果就是。”
青棠乍醒,脑子还不甚清明,不自主地顺着那柔缓声音应下一个好字。待完全清醒,霍清端已迈步出屋,隔间隐隐传来话声。她穿衣起来屏息侧耳听了听,总督说土匪已将端王殿下娶了白塘村徐家姑娘的消息散播出去。
青棠坐回炕头,以手扶额细细思索。出嫁是好事,但这出嫁算不得数,对她来讲本身就是一种伤害。现又被土匪盯上刻意把这消息散播出去,他们所图为何?让这婚嫁大白于天下,逼皇室认同这亲事?不可能的,土匪没这么良善这么助人为乐。
他们想要的,是把自己、把这没有三媒六聘的婚嫁推上风口浪尖。一旦端王不承认娶来的村姑能做妃,他们怕是就要居中推波助澜,把这婚嫁拔高到权贵阶层对平民百姓的瞒骗欺压上。
落实到行动上就是利用认可这婚嫁的村民和端王对上,能趁乱杀了端王最好,杀不了弄得他声名狼藉也不错。而端王倒下,自家、自己能落着什么好?当务之急还是得从土匪着手,明天就是三朝回门,一定不能让他们混入围观的村民当中。
隔间,霍清端也是关心土匪这事,平静问:“那散播消息的土匪可都抓住了?”
张易恒点头,肯定说:“宁城县内散播消息的都已抓起来了。”
‘散播消息的都抓起来了’,不是‘散播消息的土匪’?霍清端微眯眼,想想,便也释然。起先散播这消息的是土匪,后来传递消息的,不见得是匪。可宁城县内大大小小数百个村庄,一一去辨怕也是不能。为了不失制匪先机,这样做也算不得错。只是事后,对误抓之民的安抚却是要做好,霍清端交待。
张易恒郑重点头,随之问起:“若明日有人问起徐家小姑娘可能为妃,殿下要如何作答?”
霍清端沉吟一下,眼角余光微不可见瞄看眼新房方向,这才回答:“先娶后提亲虽不好,但兹事体大,还是把章程都做全了吧。”为了她,他可是一手掐断了自己做皇帝的可能,就不知她会不会就此感念乖乖听话了。
张易恒惊讶,端王殿下在娶不娶徐青棠这事上反复不定,他以为他们走不到一起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只是端王殿下确定了心意,可京城皇宫里呢?这章程要走下来,那是必过老主子那一关的,他能同意?就算他能同意,皇后娘娘呢?先别说提亲走章程了,就现在端王殿下私娶村姑的事怕是已传进宫里,且等着看宫里反应吧。
听到张易恒说告辞,新房屋里青棠立刻板脸敛去笑意。随后环视新房看到书桌上的书册,拿起来一看是昨日霍清端看的志怪册子,马上放下。她费力想还有什么可以拿手里作娴雅样子的:绣帕绢?牵针带线的一个弄不好乱做一团更丢人;收拾屋?刚才听壁脚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把屋里收拾整齐了;画画?那个得先找毛笔、墨锭、宣纸出来。甫一新嫁,这边没备那么齐全啊?
怎么办?青棠在屋里转圈圈,好不容易眼睛找到个焦点落在嫁妆箱子上。转瞬又移开,下一刻又转回来。她记得娘亲往她箱底压了本书册的,那时娘亲说别随便动,弄乱了布料又得重新放。现在应急要紧,弄乱了布料一会儿再收拾就是。青棠想定,开嫁妆箱子拿了压在箱底的书册出来把箱子盖好后,施施然坐于书桌前打开书册,然后就听见霍清端往这边屋来的脚步声。
轻抿唇角压住笑意,青棠将视线投注在书册之上。一眼看去,想也不想掩了书册放置椅上然后俏臀稳稳坐下去,同时一把抻过书桌上的志怪册子打开放置眼前。
霍清端进来,看到青棠娴雅看书,大感欣慰。再细眼看青棠拿的是自己看过的志怪册子,勉强能接受。再再细眼看青棠粉嫩变酡红的脸蛋,忍不住诧异了下。可转念想到自己和张易恒在隔屋说提亲,想来青棠是听到了害羞所致。踱步来到青棠身边,他温情开口:“你若一直是这样子,我又何须让你昏睡。”
青棠抬眼,忽闪忽闪长睫,亦是柔声回话:“我在家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子的。”除去在外行走,她本来就是能静得下来的姑娘啊。在屋里看野史传记,画下她感兴趣地域的建筑、百姓风情图,整理她走过的地方县志文史。爹爹徐大老爷说他们已经走遍国朝每一寸土地,还说她画下来的疆域图怕是不比宫里珍藏的差。自己多好一姑娘,怎么霍清端总不认同自己?
霍清端被噎,看着青棠很是认真的眼神,静默了一瞬,他当真看错她了?下一刻注意到青棠臀下衣裙露出的隐隐一角书册,又觉自己没看错。转眼看窗外,他清朗开口:“能静下来是好,但是总看书伤眼睛。我陪你在院里走上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