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融又在分神了,他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知不觉时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闪烁着的白花花景象,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皱皱眉,闭上双眼,倒在椅背上,拢着指尖按压鼻梁。
他感到自己最近精神总是不太集中,这一点也不像他了,或许是因为他的生活到了一个迟滞不前的瓶颈期,令他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是否做了太多错误的决定。
在她睁着晶亮的双眼向自己提出包养的那一刻,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以至于剩下的话都被她说去,自己只能呆怔地听进耳朵里。事后的将近一个星期内,他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在空茫中,心里又有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翻腾。
比如困惑和不解,愤怒和不甘,焦虑和渴求,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他自己悉数咽下,剩下的只有一点点痛苦和很多的无措,终于打通了她的电话。
傅融自从离家之后,实际上获得了久违的轻松,一无所有却浑身是劲,他还还未面临过如此待价而沽的局面,他在下定决心见她时心想,我一定说服她和我先相处试试。
可是当她很轻松地说出如果谈恋爱的话就不一定选自己时,傅融几乎没有让自己等太久,大概只是半秒钟不到吧,他就败下阵来果决地答应了这件事。甚至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自我欺骗,欺骗自己说这也实在算不上是吃亏。
傅融不乏可悲地想,要是自己从来没真的喜欢过,那的确是完全不吃亏的一桩交易。
他又回忆起真正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已经是在自己的少年时期,他们俩实际上读了同一所高中,不过傅融升学的时候她早已毕业了。
傅融过得不算很舒心,他总是觉得空茫茫一片,只是麻木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偶尔抬起头眯着眼看向苍白的日光时才像喘上一口气。那时候她和其他校友回学校来看望老师,被推搡簇拥着作为优秀毕业生到台前讲两句。
他有些漠然,托着腮看他们嬉闹一般过自己完满欢实的生活,他忍不住想人什么时候才是为自己而活的呢。
她脸上还有些稚气和羞怯,像个很符合优秀刻板印象的女孩,穿得也很随性,被推上台后看台下笑成一片的朋友的目光还有些嗔怨,不过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摆起了学姐的架子来开始演说着。
傅融没有很认真听,因此她的行为和形态在他眼里有些浮夸和失真,不像是一个很鲜活的人,而像是在扮演很鲜活的人的游戏npc。
她讲完后就和朋友们一同去校园其他地方参观游览了,傅融很枯燥地听着周围关于她的讨论仍然没有停下,充满憧憬和佩服,窸窸窣窣在他耳边盘绕着。
傅融原本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他在放学后因不愿回家而漫无目的地走到操场旁那颗古老的榕树时,再次遇到了她。
远远的看还没认出来,走近了后却恍然意识到,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学姐。她坐在了自己常常坐着的朝着夕阳的那面,自己便坐到了背阴处。
傅融平日里不愿回家的时候就坐在这里,可能是写题,可能是长久地放空,想家里复杂的事情,犹疑未来的走向。
她和白天时看起来十分不一样,好像刚脱下一层皮囊换了一副身躯,眉眼都耷拉下来,嘴角抿着,看起来疲惫又困顿。傅融与她静静坐了许久,他总还是年纪轻些,有些局促地想是否需要搭话,然而她始终不动弹,于是傅融便放弃了,两个人安静地坐到天边的月亮都薄薄地冒出一个弧。